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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釵在奩中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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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釵在奩中25

薛夫人這才反應過來,王夫人這是來給自己家的寶玉提親來了!若是沒有寶釵曾告訴她的那些話, 薛夫人還覺得寶玉確實是一個良配。

“這個……姐姐也知道我們家寶釵不比別的女孩子, 是個極有主見的, 婚姻大事我也不能越過了她直接做主,而是要跟她商量著來。”

王夫人極有自信的笑道:“寶玉那孩子不是我誇他, 雖然還沒頂門立戶,考出個功名來,但是他在討女孩子歡心這一點上是無往不利, 他們倆平日裏相處的也極好, 寶釵斷然沒有不同意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你就做主給他們定下來, 寶釵知道了之後定然也沒有不高興的。”

薛夫人說道:“寶釵今日不在家, 又去怡親王福晉那了, 不如等她回來我們商量之後, 再給姐姐答覆。”

王夫人終於體察出薛夫人的態度好像並非自己以為的那樣受寵若驚,她收了笑容:“妹妹, 咱們是一個娘胎裏的親姐妹,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你是不是對這門親事有什麽不滿的?”

王夫人的寶玉真是如寶似玉的寵著,就算最近她開始看著他讀書,每每他一說困了累了, 或是頭疼,王夫人也舍不得太過約束他, 只能讓他去一邊兒玩兒去了,在她看來寶玉在別人眼裏也是應該沒有一分不好的。“你是哪方面不滿意?是家世不滿意?還是模樣人品不滿意?”

薛夫人見王夫人今天非要尋根究底,似乎是急於要把寶玉和寶釵的婚事定下來,她想著就算寶釵回來了,也是一樣的拒絕,不如自己直接明說回絕她算了,免得還讓寶釵在她這個姨母面前不好做。

薛夫人說道:“姐姐,不瞞你說,我從沒想過給寶玉和寶釵結親,寶釵是我女兒,我只當寶玉是自己的兒子一樣,他們姐弟兩個性情南轅北轍,不是良配,我們還是不要硬把他們湊在一起的好。”

王夫人極為震驚:“什麽?你……”

薛夫人說道:“寶玉那孩子自然是極好的,只是他們二人不合適,姐姐千萬別多心。”

王夫人做夢都沒想到薛家竟然會拒絕與賈家結親,她一直以為是她暗示的不夠明顯,所以她這個有些左性傻妹妹一直沒聽明白,只要她明明白白的說出來,薛家上下必然會一口答應。

王夫人被當面拒絕,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沒再說幾句話,就匆匆告辭走了。

薛夫人知道從此算是得罪了這位照顧她良多的姐姐,有些良心不安。但是兒女的婚姻大事,也不由得她做人情。這次得罪了王夫人不要緊,下次再找什麽事,補救回來也就是了。

王夫人坐在回去的轎子當中,還氣得滿臉通紅,若是再不離開,她就要失態了!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兒,沒想到卻竟然碰了個釘子。母子三人搬家上京統共只帶了二十幾個奴仆,任誰看都以為他們家已經沒落了,但是王夫人人精一樣,有些是瞞不過她的,寶釵一個人在京城裏就安置了許多產業,他們家怎麽可能沒落,薛家仍是巨富,雖然不怎麽露白,如若是賈家與薛家結成了親家,這財富大多是寶釵賺回來的,怎有不多多陪送的道理。

王夫人都已經算計好了,只要薛夫人一答應,就早早的給他們定下日子,寶釵過門以後就讓她管家,一來她有那個能力,二來她手中有錢,那賈家的財政危機就可以解了。管家的人還是自己親兒媳婦,王夫人的地位絲毫不會動搖不說,還會因為新人的到來,新資金的註入,就重現賈家的輝煌時代,到時候老太太就再有權威,也要屈居於現實之下,王夫人才是賈府最高的權威。

這些事兒王夫人都和賈元春商量好了,這邊兒說通了薛夫人之後,她們也不必明說,不必提提親的事兒,還是假裝不知道,就等著宮裏元春下旨賜婚,又風光,老太太又說不出什麽來!就算是老太太不同意,娘娘已經親自下旨,她這個做祖母的再大也大不過娘娘去。

可是現如今連薛夫人的工作都沒做通,她不由得有些懊惱,自己怎麽就一時氣憤,拂袖而去了呢!她素來知道自己這個二妹是個心活面軟之人,若是她再多磨她一會兒,說不定就松口了。

說什麽寶釵和寶玉性格不合,寶釵那個姑娘總是往外頭跑,哪是千金小姐的身份該做的事,王夫人沒嫌棄她,已經是給足了他們薛家面子了。只是現在想這麽多都沒有用了,王夫人還要想想如何向元春交代。

薛寶釵到了坤寧宮後,皇後讓人在偏殿給她收拾出一間房住,還配了兩個貼身的宮女,還讓一個老嬤嬤來教她宮中的規矩。

坤寧宮的人都是要圍著皇後轉的,就像是在賈府之中,眾人都要圍著賈老太太轉一樣。每當皇後用膳的時間,薛寶釵也要跟著眾人到皇後跟前伺候,不過薛寶釵總是垂首侍立在一旁,從來不會像皇後身前的幾個大宮女一樣,總是端茶布菜在皇後面前刷存在感,她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皇後只以為她靦腆。

對著這些上位者,每每薛寶釵的自稱,都仍是“民女”兩個字,她自己不覺得有什麽,教她規矩的老嬤嬤總是讓她改成“奴婢”二字,說:“姑娘以為奴婢二字是丟了姑娘的尊嚴嗎?可不是這樣的!咱們滿洲皇室向來如此稱呼,就是皇後娘娘在皇上,在太後面前也是自稱奴婢,太後娘娘在太上皇面前也是自稱奴婢,叫你用奴婢二字,並不是害你,而是擡高你的身份,這是咱們滿洲百年的傳統,民女二字也不是不可,只是一出口就讓人知道你是漢家女子了,在這等級森嚴的宮中,出口就低人一等,反倒丟份兒!姑娘可聽我一次就改了吧!”

薛寶釵聽了她這一大套道理,仍然是屢教不改。

老嬤嬤只能到皇後跟前去請罪,“別的規矩,薛姑娘一學就會,不用教第二遍,只是這稱呼就總也改不過來。”

皇後擺擺手說道:“罷了,她本就來自民間,不像我們這些從小在豪門王宮之中長大的女子有這麽多約束,本宮看出來了,她不適合做奴婢,這小選撂了牌子說不定才是她的造化吧,皇上特意吩咐不準委屈了她,我又不是要把她調教成奴才的。”

禦前和太醫院以及參與制作的九花玉露丸有過接觸的所有中間環節的人全都被同一時間看管了起來,宮中忽然間少了這麽多人,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出了大事。只不過跟這件事有關的都三緘其口,要不然就已經被下了大獄了,後宮之中,一時間猜測紛紜。

薛寶釵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一是由她獻上的藥方,二是由她揭穿藥中成分不對,所以其實她也是重點監察對象,可是皇上與怡親王信任不是她所為,便將她送到了皇後宮中。

皇後卻是要克忠職守,自從薛寶釵被送到她宮中的那一刻,薛府也被監察了起來。所以王夫人到薛府之中與薛夫人的對話就不再是秘密,被人一字不漏的報告到了皇後面前。

皇後聽了不由得好笑,叫來薛寶釵說道:“本來我在薛府中布下眼線是為了要查九花玉露丸案,並不是因為不信任你,連皇上都信任你本宮有什麽不信的,只是為了謹慎起見,這樣查過之後更能證明你的清白。”

薛寶釵連忙說道:“全憑娘娘做主。”

皇後說道:“沒想到竟然牽扯出了別的,是賈妃私自替你撂的牌子,你想不想知道是為了什麽?”

聽皇後如此說,薛寶釵心中已有猜測,只是省親時匆匆一面,賈妃怎麽會記得她這個小人物,肯定是王夫人為了私心又從中做了手腳。

但是寶釵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一臉懵懂的說道:“還請皇後娘娘賜教。”

將原委告知她之後,皇後說道:“這件事皇上曾經問起,所以本宮須匯報皇上,請聖上裁奪。不過皇上正在查玉露案,若是趕在這個當口,本來不是一件多大的事,賈妃卻可能會受到皇上的怒氣牽連,這私自決定選秀女子去留的罪名就可大可小。本宮想問問你,你怪不怪賈妃為了讓其弟與你婚配,導致你落選?”

薛寶釵將皇後的話,在心中轉了轉,說道:“回娘娘的話,民女落選雖是人為,也是命數使然,民女並不怪賈妃娘娘,反而要感謝她,比起繁華的宮廷,我還是向往拘束少一些的宮外生活。”

皇後說道:“既然如此,正值此多事之秋,後宮之中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先將這件事按下去,等過一陣子再向皇上提。”

薛寶釵說的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宅心仁厚,如此我代賈妃謝娘娘厚德!”

皇後說道:“雖然她犯的錯我可以先壓下去,但是賈妃確實為了一己之私有違宮規,不得不敲打一番,以示警戒。”

薛寶釵還沒和賈元春算偷偷撂牌子的帳,這件事只能給她先記上。皇後說要敲打她,寶釵自然不會去多嘴求情。

第二日午後,皇後說道:“你來了一次皇宮,別只在坤寧宮裏悶著,陪我逛逛禦花園去。”於是薛寶釵隨駕前往禦花園。

禦花園位於坤寧宮之後,曾為宮後苑,在雍正時改名為禦花園。園內青翠的松、柏、竹間點綴著山石,形成四季長青的園林景觀。皇後說帶寶釵逛禦花園,就真的各處景點都走到了,最後還要登堆秀山。

難得皇後今天有興致,可是那些養尊處優在宮中也邁不了幾步的宮女嬤嬤走個這麽遠的路,早就氣喘呼呼,險些跟不上皇後娘娘的步子。寶釵只能走到她身邊,代為攙扶,否則這園中奇石玉座、金麟銅像、盆花樁景遍布,若是不小心把這金尊玉貴的皇後娘娘摔著了,她薛寶釵也要跟著倒黴。

皇後向寶釵笑了笑,扶著她的手,繼續向上,這堆秀山疊石獨特,磴道盤曲,一直向上到了禦景亭中,向下眺望,可以見到石雕的蟠龍噴水,因為它地勢之高,環顧四周,還可以一覽整個禦花園的景色。

宮女們都帶著茶具和茶點,這時見皇後和寶釵坐下,便紛紛奉上,皇後喝了一杯茶說:“這是每年重陽節要登高的地方,今天要不是帶著你,我也登不上來,主要是為了讓你看看這禦花園的全景。”薛寶釵只能說:“謝娘娘厚愛。”

寶釵看到遠處有一行人,前面兩個宮裝女子,從降雪軒那邊過來,走到堆秀山下,見到皇後娘娘宮裏的人,就不得不停步,而且宮廷禮數,除非是皇上本人來了,別人都需要上來拜見。

她們在山下仰望也能看到庭中不止有皇後,還有另一位年輕女子,宮中早有傳言,說皇後娘娘接了一位姑娘在坤寧宮中住著,前兩日才聽說皇後在準備明年選秀的名單,而又這麽剛好接了人來住,讓人不得不猜測,這接來的人是否就是皇後中意的,但是這傳說中的神秘女子是誰,到底是指給誰的,這就不得而知了。她們又整日的在坤寧宮閉門不出,讓別人就算是想一窺究竟,也無從下手。

現在知道那人就和皇後在禦景亭中,倒是一個好機會。周貴妃對賢德妃說:“妹妹,皇後娘娘賢良淑德,澤覆六宮,她喜歡的女孩子,一定也不是簡單人物,難道你不想一探究竟嗎?”

周貴妃口中雖然跟賈妃說話客客氣氣,實則心中想起她這個封號就有氣,別人都是一個字,只有她的封號有兩個字,賢德!什麽人堪稱賢德,皇後娘娘才是賢德呢,她一個妃位,敢稱什麽賢德!

賈妃說道:“姐姐不也想一探究竟,我們一同去拜會皇後娘娘就是了。”

於是長居於深宮之內從未過爬山的兩位娘娘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爬上這堆秀山,弄得汗流浹背,面上的妝都花了狼狽不堪。

見到又來了兩位娘娘,寶釵也不能再陪皇後坐著,只得站了起來,站到皇後身後。

皇後擡了擡手對周賈二人道:“兩位妹妹不必多禮。”又對薛寶釵道:“這分別是皇上親封的周貴妃和賈賢德妃。”

薛寶釵依言行禮。當賈元春堪堪站定,剛爬了山的腿還有些軟,發現讓後宮中猜測紛紜的女子竟然是薛寶釵!不由得失聲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薛寶釵向賈妃微微施了一禮,隨後就退到皇後身邊。皇後則淡聲說道:“怎麽?賢德妃認識她?她是本宮特地召進宮來的。”

賈妃一聽這話,便不敢造次,回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寶釵是我姨母家的女兒,奴婢怎麽會不認識呢,只是一時沒想到能在宮裏,特別是娘娘的身邊見到她,所以一時失態,還請娘娘不要見怪。”

周貴妃左右看了看,心中思量,覺得今天這個局面好像有些奇怪。但是明顯跟她無關,皇後娘娘不可能帶著賈妃的表妹,要給她這個周貴妃難看,所以她只要靜觀其變,或者是煽風點火就好了。

皇後問寶釵道:“這麽說,你已經見過,咱們的賢德妃娘娘了?”

寶釵說道:“在賈娘娘省親時見過一面。只是匆匆一別,未能完全領略賈妃娘娘的風采。”

皇後說道:“這麽說,你們身為姨表姐妹,卻只見過一面,這緣分當真少的可憐。”

薛寶釵心中深有同感,特別是她知道賈元春命不久矣,雙方的交集更不會多了,說道:“正如娘娘所說。”

皇後說道:“說到省親,本宮倒是想起來了,去年賢德妃與周貴妃都蒙聖旨加恩回府省親,這份做妃子的榮耀可是在太祖皇帝開國以來未有所見的。聽說你們家裏也分別都修了富麗堂皇的省親別墅,所花巨費是吧?”

賈元春和周貴妃都沒想到這話題怎麽一下子跑到了省親別墅上面。皇後又說道:“當今聖上是一個極為勤儉之人,還是皇子時在府邸就要崇尚節儉,我們的皇宮之中自然也是如此,妃子家中也是皇上的臉面,不要太過靡費了。”

賈元春一聽這是在責怪她們娘家不夠節儉,為了接妃子回府,就大興土木新建行宮。但是這份責怪又無從反駁,只能隱忍。賈元春心想距上次省親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了,皇後早不想起晚不想起,薛寶釵在皇後娘娘身邊,就勾得皇後說出這一番話來。莫非是她向皇後進了什麽讒言?

又一想薛寶釵應該不至於糊塗至此,賈家跟薛家怎麽也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兩個家族,何況寶釵就要嫁過去給寶玉為妻了,賈元春倒是從沒想過,寶釵以及薛家會看不上寶玉。

皇後是掌管後宮的人,地位牢不可摧,她今天既然提到讓修建了行宮的妃子家不要太過靡費,賈元春她們回到自己的宮苑之後,就要親自下懿旨到官府中轉達皇後娘娘的這個意思。

皇後又說道:“賢德妃可聽過楊國忠的生平?”不等她回答,接著說道,“本宮聽說你也有一胞弟,乃是銜玉而生,當真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賈元春一聽這話,連忙跪下說道:“奴婢也曾讀過幾本書,知道楊國忠是唐朝寵妃楊玉環的兄長,因仗著是寵妃外戚,所以飛揚跋扈,奸臣誤國。奴婢家的胞弟才十幾歲,乃是個懵懂幼童,並沒有出將入仕,皇後娘娘何以將他與楊國忠相提並論,奴婢不勝惶恐。”

皇後娘娘狀似無意的說道:“賢德妃是誤會本宮了,不過是前兩天聽了兩處戲文,裏面正演楊國忠而已,突然就想到這兒了。又說到妃子的兄弟們,想起唯獨你弟弟是銜玉而生,別說是咱們大清本朝,就是歷數前朝,也沒聽說過這樣的奇事,想來是個有大造化的人。囑咐你們家好好培育,將來為國盡忠,為皇上效力,剛好他又有一個做妃子的姐姐,千萬不要學那恃寵生嬌的楊國忠罷了。”

賈元春心中五味雜陳,仍是謝恩說道:“謝皇後娘娘教誨”。

皇後說:“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我們再坐一會兒也要回宮了。”

賈元春與來時的緩步漫游不同,背後就像有人追一樣,恨不得大踏步馬上就走回自己的宮中。

周貴妃還一直在一旁說風涼話,“賢德妃妹妹,看來是皇後娘娘對你們賈家關註倒是甚多,而且你那表妹肌骨瑩潤,舉止嫻雅,不失為一位國色天香的女子,看來也很得到皇後娘娘的信任呢!”

賈元春聞言走得更快了,她心中有一團疑惑,不知薛寶釵為何進宮,成了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更不知道為何皇後今天要如此敲打她,竟借用寶玉與楊國忠,暗示她是恃寵生嬌不得善終的楊貴妃!宮中之前有人猜測,皇後娘娘選了這屆極優秀的秀女放在身邊。但是賈元春心中知道,薛寶釵早已不在名冊之上!

她回到了鳳藻宮中,馬上對心腹宮女抱琴說道:“傳信出去,讓家裏太太素來見我!”

抱琴說道:“可是宮中定例的會親日子才過,下一次還需二十多天呢,娘娘若有什麽口信,到時可讓太監帶出去。”

元春這才想起來,幾天之前王夫人剛來過宮中,不過這事兒不是靠人傳訊幾句話就能說得清的,而且皇後剛剛敲打過她,若是再知道她總在向自家府中傳遞消息,說不定會更為不滿。

賈元春揉了揉生疼的額角,說道:“算了,只讓一個小太監出去傳喻,就說省親的園子建造時已經太過奢靡,從此以後切記要節儉度日,園中不可再增建其他,管理院落侍弄草木的人也要減半!”

又過了幾日,這件雨露案紛紛擾擾已經超過半個月,胤祥的追查也差不多了。正所謂拔出蘿蔔帶出泥,最後的矛頭指向的是先帝的皇八子那夥人,主謀是八王爺,牽涉其中的還有九王爺,十王爺。

為了爭這個皇位骨肉相殘兄弟倪墻,雍正十分心痛,但是他們竟然膽大的到要給他下藥,讓他染上毒癮,這罪名已經構成謀反。若不是因為是皇子龍孫必然要滿門抄斬。

所有牽涉其中的人,該關的都已經關了起來,就差最後的發落,皇上傳話到皇後宮中說:可以讓薛寶釵回家了。

隨著這幾天的相處,皇後對寶釵也算有了了解,認定她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孩,在這皇宮之中,能有這樣一項品質已經是十分難能可貴,因為皇宮處處等級森嚴,人人都想踩著別人爬到上一層。

皇上來過兩次,不特地召見她,寶釵絕對不往跟前湊。宮中的皇子每日早晚都要向皇後請安,薛寶釵跟在皇後身邊,也從不多看一眼。恐怕這些天過去,那幾個皇子長什麽樣,薛寶釵都沒看個清楚,將來若是再遇見,也很難認得出來。

皇後不由得想到:“這姑娘可能是謹慎太過,怕有什麽變故,再把她留在宮中。”

其實她猜的不錯,薛寶釵正是如此想的,何況那幾個十幾歲尚未長大的小皇子也沒有什麽值得她多看的。

皇後正要讓人給寶釵打點行李,好送她出去,她來時什麽都沒帶,但是這半個多月皇後賞賜的東西不少,為表尊重,都應該帶出去。這時,慈安宮那邊來了一個老嬤嬤說:“太後和太妃娘娘召見薛姑娘!”

皇後沒想到有這樣的節外生枝,既然是太後以及太妃們召見又不能不去,“嬤嬤可知所為何事?”

那嬤嬤是平日跟在宜太妃身邊的,皇後雖然看著眼熟,卻連她的姓氏都不知道,因為當今皇上登基之後,那幾位曾經風光無限掌管後宮的太妃就退居到慈寧慈安宮中,把位置讓出來給當今的皇後烏拉那拉氏。

那老嬤嬤說道:“奴婢並不知情,還請她和奴婢走一趟。”

薛寶釵看向皇後,說道:“娘娘不必擔心,既然是太後和太妃召見,我去一趟就是了。”

皇後則沈吟道:“慢著,本宮和你一起去。”

那嬤嬤板著臉道:“皇後娘娘應該知道規矩,未有召見,娘娘何必擅自過去,若是惹來太後和太妃的不快那就不美了。”

皇後說道:“本宮這個做兒臣的,去向太後和太妃娘娘請個安,難不成娘娘們還會不見本宮不成!不勞嬤嬤費心了,前面帶路吧!”

見皇後如臨大敵,這一路上,薛寶釵倒是也有些心中嘀咕。等到了慈安宮發現是一屋子中年美婦正圍著病床邊的一人說話,床上那人已是病入膏肓,臉色蠟黃。薛寶釵和皇後進來時,坐在床邊貴妃椅上的那位正在勸她,不要多思多慮,病才好得快。

皇後率先請安,薛寶釵隨後才知道說話的那人是當今太後,病床上的那位就是宜太妃。那一屋子的其他美婦都是先皇太妃,因先皇的後宮極其龐大,而且生育子女的也不少,所以皇上登基之後那些育有皇子公主的先皇嬪妃都跟太後住在慈寧慈安兩宮中。

太後倒是和藹:“這孩子就是那個薛姑娘吧,擡起頭來,過來我瞧瞧。”

床上的宜太妃本來如死灰的目光中又蹦出了光彩:“你就是那個進獻了玉露藥方的人?!”宮中稱這件案子為雨露案,所以別人只以為那藥丸名為玉露。

薛寶釵說:“不錯,不知道太妃娘娘有什麽指教?”

宜太妃連喘帶咳的說道:“你進上了那麽一張藥方,可知引起了多大的動蕩!既然你如此神醫,能拿得出皇上都推崇的保身藥方。若是能醫得好本宮,本宮就認了,若是醫不好,你整出了那件害人的東西,就給本宮陪葬吧!”

她這話一出口,本來勸慰她好好休息,保重身體的聲音也停了,屋內一時寂靜無聲,連平時關系與她不錯的惠太妃都不知道如何接口。

宜太妃的病早就被太醫院宣布無藥可治,只是在熬日子罷了。她的親兒子九王爺因為參與這玉露案,被皇上革掉了王爵貶為庶人,所以眾人明知道她這是為兒子不甘心,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而寶釵偏偏這麽倒黴,誰讓是她進獻的藥方。

皇後一驚,說道:“宜母妃想是病中糊塗了,薛姑娘又不是太醫,如何為您醫治。而且她有功無過,皇上親口所說,已經下旨讓她出宮回家,宜母妃若是非要這樣拂了皇上的意,為難這位薛姑娘,恐怕要惹得聖上不滿。”

太後也說道:“宜太妃妹妹還是保重自己,別總聽信下人的閑言,允瑭他們這些後人如何,自有他皇帝四哥秉公處置,妹妹何必要弄得與皇帝為難。”

宜太妃說道:“太後娘娘,我還沒到老糊塗的地步。”她向薛寶釵說道:“治得好我,本宮自有重賞,若是連我這點小病都治不了,你有什麽資格向皇上進獻藥方!簡直太過不自量力!本宮要治你大不敬之罪,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場陰謀,只是害苦了我那實心眼兒的小九!”

宮廷中的事不可能傳得沸沸揚揚,但是對於那些有自己眼線有手段的人,宮中又很少有秘密,所以寶釵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雖然雍正沒有特意派人來報告,這幾位太妃太後,倒是知之甚詳。

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說道:“宜母妃是說誰策劃的陰謀害九弟,是在說朕嗎?”

見是皇上突然駕到,屋內除了太後之外,其他人見到雍正又是重新一番見禮。

太後眉頭微皺:“皇上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平時這個時間不是都在朝處理朝政嗎?”

雍正給皇太後見禮後說道:“本來是在處理朝政,不過突然想到宜母妃重病,作兒臣的更應該常來探視,沒想到你們這邊這麽熱鬧。連朕下了令要讓出宮的人都在。”

太後這個時候不想皇帝在場,宜太妃不論怎麽作,她也是先帝的妃子,不應該由雍正來教訓,到時候朝中若是傳出雍正不敬母妃的謠言,就對他這個新君大大不利了。

太後說道:“既然是皇上下令讓出的宮,那那個姑娘,你就遵旨行事吧。”

她這話音才落,躺在床上的宜太妃不同意了:“還不能放她走,本宮說了,除非治好了本宮的病,否則我要治她的罪!”眾人建議太妃,現在病入膏肓油鹽不進,也是拿她無法。

她擺出做母妃的範兒來,雍正帝也要讓她三分。

薛寶釵這時說道:“對於宜太妃娘娘的病癥,太醫院可是說束手無策了,還有多久時日只能靠天意,是這麽說的嗎?”

那位去請她來的老嬤嬤說道:“不錯,姑娘就像是在場一般。”莫非就是這麽看兩眼,就看出她的情況。

薛寶釵向雍正說道:“宜太妃的病癥,太醫院按傷寒做保守治療,恐怕娘娘活不過這個月底,民女倒是有個法子,還能多保證娘娘幾年壽命。”

眾人都十分驚奇,眼看著這宜太妃就是要不行的了,要不然她們也不會總湊在這屋裏,就是隨時準備送她走的意思。

雍正眉毛一挑,說道:“君前無戲言,你可要想好了再說話。”

薛寶釵點點頭,說道:“還有一些不適宜病人多聽的細節要稟告,請皇上與皇後娘娘移駕外間,容我細細道來。”

於是,皇上和皇後隨她出來,皇後說道:“大家都知道,宜太妃不過是熬日子罷了,就算是你治不了她,皇上和本宮也不會怪罪。只是先忍忍她罷了。”

薛寶釵說道:“這位宜太妃,確實是陽壽將盡之相,不過,民女確實有一種辦法,可以為她推宮過穴,不過這位太妃,身體太多虛弱,強行這麽做,雖然能延長三五年的壽命,但是有一個後遺癥,就是……”

雍正急道:“就是什麽,你說就是了,朕答應不怪你。”

薛寶釵說道:“這個後遺癥就是太妃娘娘從此生活不能自理了,若是恢覆的不好,可能連話都說不了。但是民女可以保證,她的意識會是很清明的。”

雍正沈吟片刻,這位宜太妃身後娘家所代表的勢力,以及站在九阿哥允瑭那一邊的勢力,他還沒有完全收覆,這時若他一發落了老九,宜太妃就去世,確實不是時候,說不定又讓人抓到攻擊他的借口,說道:“你若是有把握,大可一試!”

宜太妃在曾經康熙在世時,確實是風光無限總攬後宮大權,不過現在已經到了雍正朝,她不過是宮中眾多太妃中的一個罷了,雍正只在意她代表的政治力量,根本不會在意她從此是否能自理能說話。

於是薛寶釵奉旨,為這位宜太妃推宮過血,剛開始的三天,這太妃就像是完全康覆了一般面色又紅潤,精神又健旺,可是誰知到了第四天突然就不能動了!再請太醫們會診,都說是個奇跡,這位娘娘已經活過來了,身體的傷寒病癥全消,只是可能是損耗太大,以後要有些行動不便。

宜太妃心裏清明,卻不能控制自己的手腳,話也說不出來,別提心中多著急,但是已經悔之晚矣。

話說回來,若是沒有這次寶釵的誤入宮中,沒有人會她的獨門手法,這位宜太妃到這個時候說不定已經一命嗚呼了。所以是福是禍,全要從不同的角度去看。至少以雍正的角度,薛寶釵能夠保下宜太妃的命,讓她在慈安宮中象征性的榮養,這自然是福了。

而這時,薛寶釵已經出宮回家去了。

薛夫人尚且不知自己女兒在宮中驚險的走了一遭,險些給那毒婦人宜太妃陪了葬。

薛夫人還在納悶兒的抱怨:“十三福晉也奇怪,這次怎麽留你住了那麽久?我已經派人去打聽好幾次了,去的丫鬟也都沒見到你,我正想著要不要親自去一趟,又怕怡福晉多心,所以又忍了兩日。”

薛寶釵心想,就算她去了,也根本見不到自己的人,不過還是白擔心罷了,只能胡謅安撫道:“因他們家的兩個格格都嫁了人,最近一段時間,怡親王爺又事務纏身忙得不在家,十三福晉獨自住在大院子中有些害怕,所以要我陪住了一陣兒子。”

薛夫人向來對寶釵的話深信不疑,所以便不再多問。

這一段時間的撒手不管,薛蝌交上來的各項事務,寶釵一一驗看之後發現,處理的都不錯,以後有薛蝌幫忙,總算能把自己解放出來。

忽然下人來報說:“賈府的寶二爺也來了,吵著要見姑娘。”

就算是薛家已經搬出賈府,賈寶玉仍然是常來做客,每次他一來,薛夫人畢竟必定直接讓進來,這次她卻有些猶豫。

薛寶釵有些奇怪的問道:“娘,你這是怎麽了,寶玉來了,你難道不想見他,還是我不在的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麽事兒?”

薛夫人嘆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稍後再告訴你。只是你們都大了,也該有個避忌,不過他這次來都來了,你又剛好在家,還是先看看他這次有沒有什麽正經事兒吧。”

於是讓人帶寶玉進來,其時寶玉已經自己走到了門口,先給薛夫人請安,然後就要拉著寶釵去私下裏說話。

寶釵說道:“寶兄弟你不知道,我也是才回家呢,想在母親身旁多做陪伴,你有什麽話要和我說,也不必背著人,你我素來光明磊落的,怎麽又要說起悄悄話來?”

寶玉被她說的臉上一臊,臉皮有些泛紅道:“本是有事想請寶姐姐幫忙,便想著私下求你一求,便是不答應我也不丟多大的人,姐姐既然是讓在姨媽面前說,少不得我便要厚臉皮一次開這個口了!”

薛姨媽見到他面色脹紅反倒先心軟了,說道:“有什麽話,喝口茶慢慢說,你知道你寶姐姐向來是最疼你們的,我先替她應承下來,你不必急成那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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